07 封闭原则
七、封闭原则
重点提示：
- 封闭原则：一个概念的定义或描述，必将其指示对象，封闭于一个孤立不变的境地
- 只要认为事物存在，就等于主张它永远存在，导致常见
大家肯定有很多疑问，先不着急，先看龙树是不是这么讲的，是不是就是前面说的这些个意思？刚才有人问我，这是不是要否认因果，你可以先不着急下这样的结论，就算否定因果，那也是龙树否定对吧？冤有头债有主。我不厌其烦地选了五个例子，就是想说，你首先得承认，龙树就是这么干的，我先把这个血淋淋的事实展示给大家看，至于龙树为什么这么干，道理何在，我们一步步来。先来说“封闭原则”：
一个概念的定义或描述（P或非P）必将其指示对象（X）封闭于一个孤立不变的境地。
一个概念被预设所要指示的事物，须永远处于此概念所描述的状态之中，而不可拥有任何违反此概念内涵的特征，否则的话，这个事物就不再是此概念的指示对象，而是落入了其他范畴。
什么是“封闭原则”？大家看这一节的标题上画了一颗宝石吊坠，这是我们要挖的第一颗宝石，要解开的第一个结。龙树的第一个推论说：X或处于P中，或处于非P中，刚才就有人问，就让一个人做行为主体，不行吗？这个人本身不一定是行走者，或停止者，所以他既能走，也能停。你的这个想法就是，我让X凌驾于P与非P的层面之上，它既可以是P，又可以不是P。然而龙树的论证，这个东西要么是P，要么是非P，决不给第三个选择，不能让它跑出去，因为那样的话，龙树的归谬论证就失效了。所以，他必须把X拽回来，死死地钉在P和非P的层面上，锁死在或P或非P的两个格子里。我们先不说这么做有没有道理，我们先把他这个做法看清楚，是不是这样锁死、封闭了，我把它叫作“封闭原则”。怎么描述这个原则呢？这是我的总结：一个概念的定义或者描述，必将其指示对象封闭于一个孤立不变的境地，可以这么总结吧。
龙树就是这么干的，只要你说它是什么，它就得永远是什么，就不能变了，要么你说它是另一个，那就永远是另外那一个，就不能是这个了。你只要给一个东西下了定义，或者作了描述，就是把这个东西，这个指示对象，这个X，给封闭到你所描述的那个状态中，不能变了，这就是封闭原则。也就是说，一个东西它只能落在一个定义的坑里。这是我总结出来的，我们搞文献的，老怕别人不信，每走一步都要拿出证据。我们读一下这几个颂子，可以看到，龙树确实是应用了这样的一个原则。
【什】定有则著常， 定无则著断。
是故有智者， 不应着有无。 15.10
【今】认为存在则执常，说不存在是断见。
因此智者不住于，存在和不存在性。15.10
这一颂后头还会详细分析，里边有一些问题，鸠摩罗什翻译的时候，在“有”和“无”之前加了两个“定”字，是梵文里没有的，后面我会讨论其中深意。现在大家看我的翻译，比较清晰地反映了封闭原则。“认为存在则执常，”只要说这一个事物存在，你就是常见。学过佛教的人都知道“常见”是什么意思，一般说认为一个事物永远不变，才是常见。我说这桌子上有一个杯子，我不认为这个杯子是不依赖因缘、永远不变的，我知道它是瓷器厂做出来的，一摔它就碎了，碎了就没这个杯子了，杯子就灭了，我只是说现在这个桌子上有一个杯子而已，我没有常见啊！龙树说：不对！只要你说这个杯子存在，你就认为这个杯子是常，这怎么理解？封闭原则！就是你只要说了这个杯子存在，它就必须永远定在“存在”这一格之中，永远存在下去，那一定是常见。反过来，“说不存在是断见，”我说这屋里没人，并不是说这屋里永远都不能有人。龙树说：不对！只要你说这屋里没人，它就永远不能有 人，有人就不是你说的这个屋子了，说有就永远有，说无就永远无。说有，就是常！说无，就是断！所以下一句说，一个有智慧的人，不会说有，不会说无。这是什么道理我们以后再说，先知道龙树怎么用封闭就可以了。还有一颂也比较清楚：
【什】若有所受法， 即堕于断常。
当知所受法， 若常若无常。 21.14
【今】如果承认有事物，则致常、断见之过。
因为若有彼事物，或为恒常或无常。21.14
也还是这个意思，你只要说这东西有，你就是常，说这东西没有就是断，为什么呢？只有两个选项，要么是常，永远存在，要么就是“无常”，就是断，永远不存在。你只要给它作了描述，说有这么个事物，你就把它给锁死了，封闭了。
上面这两颂解析一下就是：只要主张某事物存在，就等于主张此事物永远存在，而不会变化或消亡。如果认为一个事物不存在，就等于认定此事物永远不存在，永远不会出现。这样“封闭”有没有道理？现在大家肯定觉得没道理。没关系，我们这里先明确，龙树他确实循着这样的原则来展开论证，至于有没有道理，我们看下面一节：怀疑主义前提。这节就更烧脑了，前面都是在冷眼旁观，只是看龙树怎么论证，可以不考虑论得对不对，有没有道理，下面我要为龙树辩护了，他的论证，听着很荒谬，蛮不讲理，实际上是有道理的。